第一次知道莫奈,是在泰坦尼克里面,听那个小白脸惊呼一声“Monet” 我也就跟过去看了一眼。
莫奈最感动我的是他的笔触,整个那一时期里面,我最爱他的笔触;不像雷诺阿那样脂粉气太重,也不像梵高那样悲怆得撼人;他只是如流水一样,既有多变的柔美,又有水滴石穿的力道。而且作为当时带头反对教条主义的学生老大,我也钦佩他的勇气。
其实早在枫丹白露(一地名)的时候,他的风格就已经很成熟了,那是莫奈自己的风格,是从他眼中折射出来的色彩。这种色彩,或许只有枫丹白露才能捕捉得到吧。因为离开那里,没有其他地方的树林和天空可以划出那样的轮廓和对比。从那几年的作品里,可以呼吸到春天被阳光温暖后的树林的味道,以及秋天从厚厚落叶上面走过的弹性。
后来普法战争的时候,莫奈到英国去避难,也顺便有机会近距离与他心中的大师作品交谈。英国画家特纳,算是对莫奈影响最深的了。特纳作为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艺术家,除了受到生产力发展的震撼以外,仍对大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,这点是和莫奈一样的。莫奈一生很少画人,画过他初生的宝宝,画过他死去的妻子,画过他自己,就是那幅在巴黎Marmottan中和他的速写本摆在一起的,画布没有刷过,作品更没有画完,大概就被他的花草山水勾走了。
我不喜欢特纳的作品,从伦敦的Tate美术馆他的展厅出来,我站在门口对了半天眼睛的焦距,觉得看什么都花。他最著名的代表作“雨、蒸汽、速度”(在当时很前卫的名字),简直就是一锅粥,八宝莲子粥。但正是从特纳那种独特的对水雾的描绘中,莫奈进一步确立了自己的风格——捕捉瞬间,印象。
当时的艺术家们好像都特别有革命乐观主义,巴黎的主流艺评们骂他们的话他们接过来就扣脑袋上了。曾经一句沙龙上的哀叹:多纳泰罗被野兽包围了!从此马蒂斯一派就有了名字,而莫奈也以《日出—印象》在一片嘲讽当中自立了门户。
或许,正是从莫奈在画布上铺下凌乱的笔触的那一刻起,艺术从以前的陈朽躯壳中得到了新生。当绘画不再用固定的图形传达有限的信息的时候,画者和观者就建立起沟通的可能,那是一种建立在视觉听觉上却又超乎普通感觉的方式。也正是从这时候起,画家们才成为了画家,而不再是画匠;不再用手来绘画,而是用心。
这之后的若干年内,莫奈开始用他那双上帝赐的眼睛去扫视欧洲;挪威的雪,荷兰的风车,伦敦雾,还有阿尔让特伊的铁桥和诺曼底的象鼻山。卢昂教堂和干草堆系列是在《日出-印象》之后大约20年了。在清晨、在黄昏,在晚霞中、在浓雾里,在正午的阳光下、在薄薄的积雪中;近三十幅卢昂教堂的习作中,除两幅为不同角度外,其余都从完全相同的角度作画,却表现出这座古老的哥特式建筑的丰富表情;在不同的时间、季节、气候下,颜色在莫奈的画布上变得没有穷尽。
这时候的莫奈已经完全是自己的莫奈,1890年,他买下了季维尼的花园,也开始了他晚年和莉莉们wanterlily睡莲的恋情。
多数这一时期的作品,在巴黎的Marmottan和Orangerie,尤其是Orangerie的那几幅巨幅的睡莲,不光水在动,花在动,连人的心也会跟着一起起舞。值得一提的是,莫奈在这段时间里瞎了一只眼睛。由于白内障,这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眼睛打了折扣,但却丝毫没有影响那充满激情的恬静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。那些婀娜的睡莲和岸边含情脉脉的垂柳像要把每一个人都包容进去,也可以看出画家本身越发膨胀的生命力与激情。随着笔触越发纷乱,颜色越发奔放,里面所包含的信息也就越多,仿佛每一笔的舞动都是一个注释,又好像完全没有意义。